我打开窗让阳光照进诊室内，办公桌上的资料被照亮让我看清了对面坐在阴影中的男人的资料。
我拿起资料问道：“那个先生请问您是哪里感觉不对劲才来独自看病的？”
男人拘谨地坐在椅子上，他额角冒着细汗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最近遇见了怪物。”
我放下资料望着坐在阴影中的男人：“怪物？”
他点了点头：“是的，我在想可能自己出现了幻觉所以才来医院的。”
我在纸上写到：拥有清晰的自我认知，初步判断为误食致幻食物或误吸致幻类气体导致的幻觉。
我放下笔继续问道：“您在遇见那个怪物之前有干过什么事情吗？比如吃了一些来源不明的食物或者去过一些化工厂等地方？”
他仔细回忆片刻说道：“不，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白领，不会去那些地方，而且食物是工作室里统一发放的。”
我拿起笔划掉了之前写下的判断。
我看着他，我透过笼罩着他的阴影观察着他紧绷的面庞。
他紧张地问道：“那医生，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安慰道：“先不着急，那个怪物应该不在这个医院里吧？”
他稍显放松下来，他点了点头说道：“那个怪物确实不在了。”
我注意到他的左手不断摩挲着衣角笑着问道：“您很着急吗？”
他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只请了半天的假，下午就要回到公司。”
我拿起笔写到：可能是外部压力产生的幻觉。
我放下笔：“您的工作怎么样？”
他踌躇着，我笑着说道：“您放心，这只是普通的询问，跟您的病情没有关系。”
他松了口气：“真……真的吗？”
我点了点头，他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我在一家不大不小的企业上班，月薪一万七到两万。”
我调侃道：“那您的工作看起来很不错嘛。”
他摇了摇头说道：“没……没，虽然一个月一万七但是房贷就要扣掉一万。”
我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我也有车房贷要还呢。”
他看着我好奇道：“那您的月薪多少呢？”
我无奈地说道：“只有七八千，而且还没有奖金。”
他看着我问道：“那您有妻子和孩子吗？”
我摇了摇头。他低垂着脑袋说道：“我还有个妻子，一个即将小升初的孩子。”
我感慨道：“是啊，孩子都要上初中了呢。”
他捂着脸说道：“可孩子成绩很不好，作为父母的，我怕孩子在初中跟不上进度就想报一些补习班，可是……”
我问道：“可是什么？”
他叹了口气：“可是补习班的费用就要八千。”
我也跟着叹了口气：“其实大人对孩子不要太过严厉，这样反而会起反作用。”
听我的话他哽咽地说道：“医生，你可能不懂有孩子的人的心情。”
我急忙转移话题：“那您在工作方面怎么样？”
他抬起头眼角流下两行泪：“最近工作也不怎么样。”
我问道：“是在职场上遇到的问题吗？”
他摇了摇头说道：“最近大环境不景气，公司年年处于亏损的状态，所以上头决定把我们一些员工给优化掉。”
我沉默了。
他继续说道：“我很害怕，那个……那个怪物！那个怪物！那个怪物！”
他的眼神开始恍惚，我赶忙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这里没有怪物，没有怪物。”
他这才平静下来，我擦了擦汗。
我问道：“那，您说的那个怪物什么时候出现？”
他低下脑袋声音低沉：“那个怪物，在公司里，在家里都会出现。”
我看着他：“那，那个怪物是什么模样的。”
他抬起无神的双眼：“黑暗和……和手……”
我疑惑道：“您是说那个怪物是从黑暗里伸出的手吗？”
他摇了摇头：“不，就是黑暗和手。”
我问道：“那您能是什么时候看见那个怪物的。”
他抬起头看着我缓缓说道：“我也记不得了，只记得在一个晚上，大家都下班了，我还有一个计划书没有完成，所以就我一个人呆在公司里。”
我眯起眼睛：“那个时候怪物就出现了？”
他点了点头：“是的，怪物。”
我问道：“它对您干了什么？”
他抱着头抓着头发道：“当我决定回家时它将我牢牢固定在椅子上，不让我离开。”
我惊诧道：“它在控制你。”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问道：“那之后呢？”
他抬起头惨然一笑：“直到我将计划书完成后它才消失。”
我调侃道：“那还确实不太一样呢。”
他无奈地点了点头：“那个怪物随时都会出现。”
我问道：“这是第一次见到怪物，那第二次呢？”
他低下头回忆道：“那是一个傍晚，我早早的完成了工作回到了家。”
我趁机缓解气氛道：“是啊，这样就有空休息一下了。”
他点了点头：“我回到家后就看见老婆在教育孩子。”
我调侃道：“确实，累了一天回到家就看见这一幕确实不舒服。”
他看着我说道：“是的，我也这么想，就让老婆去做饭了，我和孩子呆着。”
我说道：“您跟孩子相处的机会不多吧。”
他回道：“是的，我原本想着不要给孩子太多压力就让孩子休息一会儿。”
我疑惑道：“可你老婆不同意？”
他摇了摇头：“那一天刚好出了期中考试的成绩，语文73分，数学57分，英语46分，科学53分。”
我听后挠了挠头：“成绩说明不了一切，我看您孩子语文上挺有天赋的。”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抬起头说道：“就在我看孩子试卷的时候那个怪物又出现了。”
我诧异道：“那个时候吗？”
他点了点头：“那个怪物将我拖到房间里，不让我出去，即使我怎么呼唤门外都没一点反应，我想声音也被隔绝了吧。”
我问道：“那后来呢？”
他看着我说道：“之后啊，妻子做完饭菜后是她将我救了出来。”
我笑着道：“您妻子可是您的救星呢。”
他突兀地微笑道：“是啊，我的妻子虽然不漂亮可很贤惠呢，那一晚他做了红烧肉和其它菜呢。”
我羡慕道：“是啊，这么好的妻子可不见得谁都能娶到。”
他笑着道：“我还记得之后我跑业务回公司的路上，我看见我的妻子和孩子出来买菜。”
我调侃道：“其实您孩子还是很优秀的。”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忽地他脸色一变叹了口气道：“我原本想着和妻子见个面，可那个时候怪物又出现了，那明明是傍晚，还有太阳黑暗和手就拉着我回到公司。”
我不知道该怎么搭话只能尬笑着道：“看起来那个怪物是一个工作狂呢。”
他叹了口气：“等下班回去后妻子问我在菜市场路上为什么不搭理她，我只能敷衍地跟她说没看到，我注意到妻子的神情很失望，我很愧疚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怪物！是那个怪物将我带走的。”
我沉默着，他再次流泪哭泣道：“我真的很对不起。”
我急忙安抚道：“没事，没事，我想你的妻子一定能理解你的。”
我递去一张餐巾纸，他接过后擦了擦眼泪：“谢谢。”
我笑了笑问道：“那之后呢。”
他道：“那是星期天，我和孩子约好了去公园玩的。”
我问道：“所以那天？”
他点了点头：“我是带着孩子去公园玩了，我很欣慰看着孩子在公园的阳光下放着风筝，那是我和他好不容易放上去的。”说着他再次微笑了起来。
我呼出一口气笑着道：“是啊，作为家长要经常与孩子互动。”
他看着我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可是领导突然来电话让我回去加班。”
我叹了口气，他继续道：“我原本想拒绝的，可那个怪物再次出现，我只是和妻子匆匆说了声就被怪物拖着回到公司。”
他再次流下泪水：“我真是糟糕的父亲，我真的糟糕的父亲，我对不起我的孩子，作为一个父亲我再次失约了，可我没办法，我必须为了那个工作，我……医生你知道那种感受吗？”
我沉默地递出餐巾纸，他接过后擦了擦眼睛道：“我真的，真的害怕回到家看见妻子和孩子疏远我，我真的害怕……”
我叹了口气，他一边流着泪一边自责地说道：“我真的对不起我的家人。”
我赶忙安抚道：“您的家人一定会理解您的，您可以与妻子或者孩子做一点小互动来加强关系。”
他抬起头红着眼问道：“怎么做？”
我说道：“比如离开前与妻子亲亲，摸摸孩子的头之类的。”
他问道：“这样真的有用吗？”
我答道：“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
就在这时他的口袋里传来嗡鸣声，他慌张地接起电话，对面估计是他的客户或者领导，挂断电话后他冲着我笑了笑揉了揉眼睛说道：“那个医生，我还有事要离开了。”
“等等！”
我拦住他说道：“你能先在这纸上画个房子，树和人吗？”
他非常匆忙却没有拒绝，他接过纸和笔后飞速画了起来，他放下笔犹豫过后又拿起来涂了几下。
我接过他递来的纸，将他送出了医院大门。
今天的天气很好，马路两旁的树被照的绿油油的，他跟我道别后走在树荫下，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在他身上落下点点光斑。
我拿起他画的画。
房和树距离刚好，只不过在房的右侧露出半个女人，而在树的左侧则露出半个孩子，在两个人中间又刚好可以塞下一个人。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应该跟他讲清楚该怎么画的，不过我注意到在那个女人和孩子露出的手都被他涂黑了正当我打算仔细看得时候一阵风沙吹来。
我放下纸揉了揉眼睛，恍惚间我看见那个男人的背影与画里融合，他的妻子和孩子牵着他不断前进着。
原创作者：刀版
来源：灵异话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