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楼上又一次传来巨大的响声，墙壁微微颤抖落下一簌簌灰尘。父母执着于争吵完全忽视了屋内的异样。
“都是你，每天就赚这么点钱，孩子补习班的钱还差三千呢！”
母亲披头散发，她嘶吼着，尖锐的声音就像是刮擦黑板时发出的摩擦声。
“报报报！一天天就知道报这报那的！”
父亲压抑着怒火可语气中还是带着点怒腔。
母亲一听像似发了疯一样：“你以为是我想报吗！还不是想让雅雅能出人投递，不要像你一样干着脏活累活，让她找个好工作……”说着母亲蹲下身抱头痛苦起来。
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我注意到在头发后有两行泪珠从她扭曲的脸颊上滑落。
父亲眉毛微微皱在一起，他看着母亲不耐烦地安慰道：“好，不要哭了，我会想办法的。”说着父亲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他平日都是一个人呆在家里，也不让人进去。
屋内一如往常暗沉沉的，家里为了省钱很少开灯，除了我熬夜写作业时为了看清题目开的台灯，这是我们家晚上唯一开的灯了。
我走上前安慰道：“妈，不哭了，我不用报补习班。”
母亲听后猛地抬起头她抓起我手怒道：“不报补习班你成绩上的去吗！你上次月考成绩又下降了知道吗！”
我低下了头，母亲突然伸出手抓着我的头将我的脸抬起，她用泛着血丝的眼睛瞪着我咬牙道：“你但凡懂点良心你就知道我为了你有多辛苦！你但凡有点孝心就应该考高点来报答我们！”
母亲抓在我脸上的手非常用力，就像是野兽的爪子般指甲陷进我的肉里。
我被母亲的模样吓得不敢吱声，她低着头看着我流着泪最后还是将我甩开：“写作业去，写不好今晚就别吃饭了！”
我从地上站起身，颤巍巍地走到书房没走几步就又迎来母亲的喝骂：“还不快点，慢腾腾的干什么！”
我急忙回到屋中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生怕因为关门声太大让母亲以为是我对她不满。
关上门，我坐回书桌前屋顶的巨响这才停止，我抬头看着屋顶心中非常好奇楼上为什么会发出一阵巨响可在母亲晚饭前不完成作业的压迫下我也只好压制住胡思乱想写起了作业。
晚饭时，冰冷的灯光照在饭菜上，母亲一边给我夹着菜一边对着父亲说道：“马上就要月底了，房贷还没还呢，银行的职员已经上门催收了。”父亲没有动筷子，他吐出口烟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知道了。”
母亲见状勃然大怒，她趴桌而起：“抽！抽！抽！一天天就知道抽你那个烟！”
父亲坐在椅子上瞪着眼怒道：“这个家我做主，我抽烟怎么了！”
母亲疯狂拍击着桌子，发出砰砰砰的巨响：“你不知道抽烟会影响到孩子吗！到时候因为你孩子成绩下降了全怪你！”
砰砰砰！
一簌簌灰尘落进饭菜中，我挑开沾上灰尘的菜这一举动却遭至母亲的谴责，她冲着我喊道：“不要挑食，这些可比外面那些路边摊干净！”我不敢惹恼母亲只好将沾着灰尘的菜放进碗中，在母亲如刀子一般锐利的目光中我只好强忍着反胃将菜塞进嘴里。
当我回到教室，同学们用惊诧地目光看着我，好友问道：“李雅，你脸怎么了？”
我诧异地问道：“我脸？是有脏东西吗？”
好友从书包中拿出一面粉色的小镜子：“你照照吧。”我紧张地接过镜子，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小的镜子。
我看见镜中我的脸颊有很多像似被猫抓过的伤痕，怔怔看了许久我才将镜子还给好友：“谢谢，只是些小伤而已。”
好友担心道：“真的没关系吗？”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好友盯着我许久后将那面粉红色的小镜子递给我，我疑惑地看向她就听她说道：“听说你马上就要生日了，这是送你的礼物。”
我惶恐地将其推开：“不行，我妈知道后一定会骂我的。”
好友笑着道：“没事的，这个镜子那么小，悄悄藏起来，你妈不会发现的。”说着她投来期待的目光，我不想拒绝还是收下了这面小镜子，对此我由衷地感到开心。
回到家后，屋顶再次发出砰砰砰的巨响，父母再次发生争吵。
“你不说想办法吗？钱呢？”
母亲披着凌乱的头发嘶吼着质问。
“这不已经在借钱了，可是大家都不借啊！”
父亲吸着烟不耐烦地说着。
母亲见父亲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大吼道：“还不是因为你收入低，没能力还钱这才让大家不肯借的。”
父亲眼睛一瞪怒道：“还不是你整天嚷嚷着报这个补习班，报那个补习班，不然我为什么要借钱啊！”
母亲歇斯底里道：“我这是为了孩子！”
父母沉默了会儿，扭头看向刚推门进入房间的我。我不敢与父母对视只好低着头匆匆走进房间。
母亲拦住我问道：“雅雅，今天学的怎么样，有没有得到老师的表扬啊？”
我急忙点了点头说道：“老师在课上说我昨晚作业写的很好。”
母亲期待道：“那还有什么？”
“还有我上课很认真。”，我支支吾吾地说道，母亲听后瞪着眼睛看着我，我不敢与她对视因为我看不明白她是高兴还是愤怒。
母亲的指尖微微用力，她看着我问道：“为什么不敢直视我？”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母亲吼道：“为什么不敢直视我！”说着她开始用力摇晃着我的身躯。
砰砰砰！
屋顶传来的响声越来越大。
母亲的指尖像似利爪般透过衣服扎在我的肉里，我害怕地流出眼泪。
许久，她目光呆滞地看着我最后松开了手，我从母亲的手中挣脱小步小步地走向房间，我回过头就看见母亲的目光透过散落在她眼前的头发直勾勾盯着我。
我心肝颤抖着回到房间，关上门屋顶的巨响又一次停止了。
放下书包，我拿出作业，粉红色的小镜子从书本的夹缝中掉了出来。我看向地面，镜子中的自己也看向我。
我捡起镜子放在桌上，门外再次响起父母的争吵声，眼前落下落下一簌簌灰尘，房顶再次响起砰砰声，我踩在桌子上伸出手想要触碰天花板可始终触碰不到，我只好侧着头倾听却也只能听到那一声一声的巨响。
砰砰砰！
晚饭时父母的争吵仍未停下，落在饭菜上的灰尘越来越多，我拿起筷子却无从下手。忽然争吵声停下，我抬起头就见母亲盯着我问道：“为什么不吃饭啊？”我赶忙说道：“吃，吃……”说着我便不顾到底有没有灰尘塞进嘴中，即使一阵又一阵的反胃。
学校里，我感觉到身体一阵不适，体育课上我再也忍受不住向体育老师请了病假，同学们纷纷用惊讶的目光看着。好友急忙跑了过来，她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怎么身体不舒服了。”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
回到家，母亲看见我的第一时间便冲了过来。
“你为什么在体育课请假？”
我低下头轻声道：“我……我难受。”
母亲听后勃然大怒：“难受，我看你一副正常的模样怎么可能难受！”说着她抓住我的肩膀拼命摇晃了起来。
砰砰砰！
屋顶再次响起阵阵声音。
母亲抓着我的手非常用力，她恶狠狠道：“你是不是想偷懒，你还有良知吗？你还有孝心吗？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吗？”
我害怕与自责地流下泪水。
母亲摇晃地越来越用力，整个房间颤抖的愈发剧烈抖落下大片灰尘，母亲的长发落满灰尘可她毫无察觉。
咔哒！
粉红色镜子掉落在地，我慌张地看去就见母亲已经伸出干枯的手抓起镜子像似找到犯人的证据，她得意地翘起嘴角，布满血丝的眼睛如恶狼般盯着我。
“这就是你体育课请假的原因吧，哈哈哈，你还想骗我，就是这个小镜子吗？”
说着母亲大笑着将脸凑到我眼前：“不就是一个小镜子吗？等你考了满分我就给你买个更好的。”说着她陡然直起身举起镜子将它用力摔在我的眼前。
镜子在脚下炸开，镜片散落一地。
母亲喘着粗气冷漠地转过身。
砰砰砰！
屋顶还在发出一声声巨响。父母的争吵仍在继续，我低下头看着四分五裂的镜子中破碎的自己。
晚饭上，饭菜上已经落满了灰尘，屋顶的巨响从回家以来就一直响着。
父母的身上落满灰尘，他们的争吵仍在继续。
“今天还没借到钱吗？”
母亲问道。
“没有。”
父亲沉着脸回道。
母亲将桌子拍的啪啪作响：“那雅雅的补习班怎么办？”
父亲陡然站起身一巴掌扇在母亲脸上：“补习班，补习班，一天天就知道补习班！”
母亲瘦弱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如一颗在风中摇摆枯树。
父亲冷眼扫过我，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母亲低垂着头坐在椅子上发出一声声低笑：“呵呵呵，呵呵呵……”
吃完饭后我将碗筷放在洗手池里，脚下的地面已经铺满了灰尘客厅的房顶已经裂开道道缝隙，马上就要坍塌了。
明天就是我的生日，我乖乖回到房间，正在做作业时屋外传来母亲歇斯底里的声音。
“混蛋！你个混蛋竟然在外面有人了！”
我走出房间。
母亲发疯地抓向父亲，指甲在父亲的身上抓出一道道抓痕。
父亲一巴掌将母亲扇飞出去，“如果不是孩子，我早就离婚了。”说着，父亲冷眼扫了我一眼：“赶紧回去写作业。”
我被吓得急忙关上门。
砰砰砰！
屋顶的声音愈发剧烈，屋外母亲的嘶吼声与父亲的怒骂声交杂着传进屋内。
“好啊，难怪你说没钱了，原来你的钱都给了小三啊！”
“那又怎样？”
“孩子的补习班怎么办？”
“我会去借的。”
“你借得来吗？”
“不用你管！”
一晚过去，等再次睁开眼我已经被灰尘淹没了，我抖落不掉身上的灰平静地来到学校。
大家如看怪物般看着我，我坐在椅子上，好友走来担忧道：“李雅，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那么差？”
我从兜里面拿出破碎的镜子：“对不起，你的镜子碎了。”
好友急切地看着我：“不要管镜子了，你现在状态很差，要不请假去医院吧！”
我摇了摇头：“没用的。”
今天是我生日，我回到家，房间已经摇摇欲坠，落下的灰尘没过了脚踝，我走进家里，来到客厅。
砰砰砰！砰砰砰！
楼上传来的响声越来越剧烈，屋顶落下的灰尘也越来越多，直到母亲的声音传来。
“雅雅，今天学校表现怎么样啊？”
嘭！
屋顶彻底塌了，在扬起的漫天烟尘中我看到了……看到了一个怪物。
……
冰冷的诊室内，我看着手中李雅的画问道：“你看到了什么？”李雅低着头，身后她的父母迫切地看着她。
“一个怪物。”
“怪物？”
我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画，冰冷的灯光照在白纸上。李雅是刚转进我们院的，在这之前她一直躺在急救中心。
三天前，发生一起跳楼案，好在最后被赶来的消防员阻止了。
我沉默着看着手中的画，李雅母亲焦急道：“医生，我家雅雅是不是没病？我们家怎么可能会有怪物，而且房顶还好好的呢！”说着她就要上前，我赶忙阻止道：“夫人等等。”
李雅母亲用灼人的目光盯着我，我回以平静的目光：“夫人，我正在判断，您这样我是无法给您孩子开健康证明的。”李雅母亲收回了目光回到了李雅身后。
我放缓声音问道：“那你看到的怪物长什么样？”
李雅睁大眼睛缓缓说道：“我看到了，看到了，妈妈，爸爸还有……”
我再次问道：“还有什么？”
“我……”
我瞳孔一缩。
诊室外，李雅母亲扯着我的衣领质问道：“不可能，你个庸医，我家雅雅明明没有问题！”
李雅父亲命令道：“快点，给我女儿开健康证明！快！”
我叹了口气转过身冲着偷偷看着这里的李雅眨了眨眼。
李雅愣了愣随之如疯子扯乱自己的头发，接着举起椅子将诊室内的一切全部砸乱。
夫妇二人见到这般模样的女儿愣在原地，他们看着李雅眼角流下两行泪。
几天后，我亲自将李雅送到精神病院门口，李雅看着精神病院问道：“我还会遇到怪物了吗？”
我微笑着回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看着李雅走进精神病院，我转过身举起李雅的画，在房与树之间被凌乱的线条覆盖，混乱中我看到了李雅口中的怪物。
我放下画，街道对面李雅父母如木偶般用空洞且毫无生机的目光注视着这里。